赐金放还
兴庆湖上碧波荡漾,一只高昂着的龙头舟在八个妙龄宫女轻轻地划动下,慢慢地破浪前进。龙舟前甲板上,玄宗与杨贵妃正在对坐下棋。高力士手持拂尘恭敬地侍奉一旁,不时地让小太监和宫女上茶水点心。
时值正午,春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让人们浑身暖洋洋的。今天玄宗的心情特好,杨贵妃为了取悦皇上,故意连让三局,玄宗好像看出来了,微笑说道:“爱妃,你这是有意输给朕吧?”
“不,”杨贵妃嫣然一笑,卖弄风骚地说,“皇上棋招骁勇,出奇制胜,妾妃应当甘拜下风!”
“哈哈哈!”玄宗洋洋得意地大声发笑:“传酒宴上来,朕与爱妃痛快地喝它几杯!”丰盛的酒宴从另一只小船不断地送到龙舟上来。玄宗接连敬杨贵妃三杯,杨贵妃高兴地喝了下去,一会儿不觉脸色发红起来,在白如凝脂般的肤色的映衬下,真可谓白里透红,红里透着白,红白相间地像是一只熟透的苹果,越发增加了几分娇艳。
趁此机会,高力士把一份事先就放在怀中的奏章呈送到皇帝面前,请玄宗批阅。
玄宗问高力士:“什么奏折?无关紧要的,高将军你自己批复就是了。”
高力士说:“多谢皇上的器重与信任。这份奏折臣下不能批复,是翰林学士李白上呈的。”
“啊,他不去喝酒写诗,又有什么要事可上奏?”
“他请求辞朝乞归!”
“哦!”皇帝吃了一惊,“这么好的闲官不做,这么好的闲酒不喝,他发疯了?”
“他,他这怕是无事生非,自己再找事呀?”高力士趁机给李白上了馋言,“他,他对皇上有怨辞!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得陇望蜀啊!”
高力士
玄宗接过奏折详阅起来。李白在辞表中说他在翰林院中坐冷板凳,好似被人遗忘了似的,成年累月地无事可做,空吃皇家俸禄。与其这样虚度年华,还不如回归故里去求仙访道,爬山涉水,游山观景,多为老百姓作些好诗,对社会做一些有用的事,恳请皇上恩准。
玄宗阅完,面露不悦之色。心想李白显然在抱怨朕把他遗忘了不重用他,不过,这也的确是事实。玄宗想了想,毕竟有半年多没有召见过他了。之所以如此,还是为了《清平调》那件不愉快的事。
高力士对于脱靴之耻,一直对李白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这使他对李白恨之入骨。他早就串通好了杨国忠、张垍要找个机会去皇上哪里参奏李白,去掉这个眼中钉。
现在他自己提出解甲归田,岂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吗?老谋深算的他,此时还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为臣对李白去与留都无关系。圣上还是听听贵妃娘娘有何高见吧?”
玄宗转而去问杨贵妃:“爱妃,你看呢?”杨贵妃毫不思索地回答:“让他走!让他走!我煌煌大唐,人才济济,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李白不过会写几首歪诗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玄宗联想起了杨贵妃的枕头状,转而又问高力士:“高将军,你看贵妃娘娘是不是有些言辞过激了?”
高力士字字斟酌,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千岁虽说言词有些偏激,却也有一定的道理。依为臣愚见,李白既然把翰林学士都不放到眼里,不妨就成全答应他吧!也免得叫娘娘千岁看着他就恶心生气,为此有损玉体芳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人一席话,使得处于动摇不定的玄宗下了决心,于是提起朱笔在李白的辞表上批了四个大字:“赐金放还!”
将感慨诉诸笔尖
当李白捧着“恩准赐金还山”的手敕时,却又不禁感慨万千。
李白
他一会儿感到自己如同卞和,发现一块玉璞,拿去献给楚王,结果非但没有得到重视,反而把他的玉璞当成一块石头,说他有欺君之罪,断了他的左足;他不甘心,第二次又拿去献,又斩断了他的右足。卞和便抱着玉璞在楚山下哭了三天三夜,泪尽而继之以涕血。
楚王听到了,派人去问他:“天下由于献宝而断足的人多了,你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卞和说:“我不是因足断而哭,我哭的是宝玉被当成石头,好人被当成骗子。世上没有公道,人间已没有是非。这才是我悲哀痛心的原因啊!”于是李白写下了《抱玉入楚国》诗一首。
卞和
一会儿他又感到自己变成了宋玉。宋玉在楚襄王手下为臣,立身处世本来是高洁的,只因他才华出众,又长得一表人材,受到登徒子的忌妒。竟诬陷他好色,劝楚王不要让宋玉出入宫中。其实真正好色的是登徒子。他一见女人,不分好坏,就像苍蝇见血。
结果,楚襄王竟然听信登徒子的谗言,把宋玉赶出了朝廷。于是李白又写下了《宋玉事楚王》诗一首。
宋玉
他又感到自己好似是被人遗弃的良家妇女,虽然品行端正,并没有什么过失,而且人也正处盛年,无奈夫婿无情,色未衰而彼爱已弛,竟到中途而被抛弃。山中的藤萝还有松柏托着,而自己却连藤萝也不如,这又是何等悲哀啊!于是李白又写下了《绿萝纷葳蕤》诗一首。
他还感到自己好像陇头流水一样,从陇山流下来,流入秦川,汇人黄河。它即将一去不复返,怎能不带悲声呢?
胡马南去时,回顾朔方的冰雪,还有依恋之情哩!想来长安时,看见秋蛾初飞,如今离开长安,看见春蚕已生。
啊,三个年头过去了!光阴好似流水一般逝去,我的心却如风中的旌旗没个着落。哪里才是我的前途?哪里才是我的安身之地?......唉,这没完没了的感伤又有什么用呢?还是擦干眼泪走吧,走吧!只是这颗破碎的心何时才能平复啊?于是李白写下了最后一首诗《秦水别陇首》:
秦水别陇首,幽咽多悲声。
胡马顾朔雪,躞蹀长嘶鸣。
感物动我心,缅然含归情。
昔视秋蛾飞,今见春蚕生。
袅袅桑结叶,萎萎柳垂荣。
急节谢流水,羁心摇悬旌。
挥涕且复去,恻怆何时平?
长安友人送行
天宝三年阳春三月的一天,天空阴沉沉的,一阵大风吹过了长安城郊,把已经凋零的春花吹得叶落花败,一片落红。
李白清早起来,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他眼里含着泪水把用多年心血写下的治国安邦的《强唐鸿策》撕个粉碎;将皇上赐给的锦袍玉带打进了包裹里;穿上了来长安时所着的白色布袍布帽,肩上背着龙泉宝剑和整天挂身的酒葫芦,然后骑上御赐的白龙马,没有向张垍告别,只向十几个在院门送别的翰林同事一一道别之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了居住和工作了两年多的翰林院,出了长安城的东大门。
李白
长乐坡前,人头攒动,许多朋友和自发聚集起来的长安父老在此给李白送行。他们在路旁摆下了钱行的酒饭,使李白忧郁的心头为之一振,他受到了莫大的安慰,觉得皇上虽然抛弃了自己,而朋友们和长安的父老们并没有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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