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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诗社”无疑是贾探春证明自己眼光魄力非凡创举。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李纨想到不敢说,薛宝钗想到不愿做,林黛玉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贾宝玉甚至都想不到时,贾探春无疑开创先河,行了一件大不韪的事。

后文芦雪广作诗,贾母就不是很认可,觉得还不如出几个灯谜有意思。这已经是老太太委婉提示“诗社”不可取了。越是如此越证明探春有开拓精神,海棠社也因贾母一句话偃旗息鼓,再没有动作。

海棠诗社得名贾芸给贾宝玉进献的两盆“白海棠”,怡红院原本就有一树西府海棠。海棠大有深意,后文会说到。

“海棠诗社”第一社自然是咏“白海棠”,前后共得诗六首。前期是薛宝钗和林黛玉争锋,二人的白海棠诗各有胜场,探春、宝玉相形见绌。本人不懂诗文,略作解读。

《咏白海棠》薛宝钗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薛宝钗的诗稳稳当当,突出自身皎洁,也不忘提示林黛玉与贾宝玉渐露痕迹的感情,她认为女子应在规矩内“洁身自好”,言多必失。她对自我严格要求,算得上言行如一。

薛宝钗的海棠诗,于女子规格论极好。所以李纨贾探春都极其推崇。

《咏白海棠》林黛玉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如果不提诗的框架优劣,只说第一感觉,一定更喜欢林黛玉的诗。黛玉诗虽说愁怨纤巧,却更自由,带有仙气。宝钗诗更像体制内的老干部,四平八稳的同时,不免作文感。

林黛玉的海棠诗,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诗中,说的是自己的朝朝暮暮和精神向往,仙气飘渺却人生格局窄了一些。李纨评价还是公允:“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潇稿);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不过,这是在史湘云出场之前。

待到史湘云赶来贾家,拿出两首白海棠诗,所有人都公认史湘云的最好。

其一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其二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读史湘云的海棠诗,会有喜悦感。契合她“英豪阔大宽宏量”的性格。而她讨论的“悲喜”,往往更会让人心疼,这就是史湘云最悲惨的人生经历遭遇最豁达性格形成“长歌当哭”的情感冲击。

脂砚斋

脂砚斋也认为林黛玉和史湘云才情为最好,她们的诗最风流。难在史湘云作了两首,且诗的品质更胜出。

海棠诗社固然是一时之幸,终究也有隐喻。众人公认看了史湘云的《咏白海棠二首》,不枉叫作海棠诗社。可见史湘云的海棠诗确实最好。

其实,“海棠”一出,就注定是史湘云的主场。第六十三回群芳夜宴掣花签,史湘云就得了海棠花签“只恐夜深花睡去”,借杨贵妃事,影射她自己的姻缘。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常为后人歌颂。无论白居易的《长恨歌》还是洪昇的《长生殿》都荡气回肠。而史湘云嫁给冯紫英同样郎才女貌,恩爱非常。奈何良缘短暂,终究是“云梦高唐,水涸湘江”,就像杨贵妃突然死去,这一回留下的却是可怜的史湘云余生“寒塘渡鹤影”。

史湘云是海棠的象征,早在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秦可卿房中陈设的十二样物品影射金陵十二钗,其中《海棠春睡图》就是影射史湘云。

海棠别称“阆苑仙葩”,被历代诗人吟咏。苏轼、王安石、陆游都有“阆苑”相关的海棠诗。影响最大的还要是李绅的《新楼诗十二首》

海边佳树生奇彩,知是仙山取得栽。琼蕊籍中闻阆苑,紫芝图上见蓬莱。浅深芳萼通宵换,委积红英报晓开。寄语春园百花道,莫争颜色泛金杯。

《枉凝眉》中的“阆苑仙葩”一直被说是林黛玉,绝不正确。古人作文用典,绝不是想当然。阆苑仙葩单纯就是指海棠,而不是随便什么植物,分明影射史湘云。《枉凝眉》中“一个是阆苑仙葩”,说的就是史湘云与贾宝玉的有缘无分。

闲言少叙,再说回“海棠诗”。史湘云的海棠诗夺魁并不奇怪。她在家里听闻诗社,早都心痒。有充足的时间酝酿,修改和创作海棠诗。反倒海棠诗社诸人临场发挥,时间不足,不免稍有不足。

打个比喻,史湘云是开卷考试,宝黛诸人是闭卷考试,谁胜谁负不言自明。

文|君笺雅侃红楼

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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