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谢明宏
编辑
李春晖
万万没想到,《大话西游》居然“剧透”了多年后的《冰雪奇缘2》。唐僧苦口婆心:“你看,现在是妹妹要救姐姐。等一会儿呢,那个姐姐一定会救妹妹的。”
硬糖君大概是被最近国产娱乐的“撕番”主旋律洗脑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冰雪》该算“大女主”,还是“双女主”呢?这番位怎么排呢?
《冰雪》系列的“精髓”。第一部是安娜从前男友的魔爪里翻越冰天雪地救姐姐,第二部则是安娜不顾一切地激怒巨人扔石头毁大坝,又救了姐姐。前作被调侃为《姐姐再爱我一次》,续作应该改名《妹妹再救姐一回》。
作为“成长系”的迪士尼公主,最头疼的就是“成长”。以前妹妹不懂事,还可以逼姐上“凉山”。这一次妹妹成熟了,不仅与姐姐共进退,还在半路丢下男朋友。
从小到大,“成长”的道理非常好总结,也是迪士尼的拿手好戏。但从大到熟,“成熟”的门道让它犯了难。
从电影的文本出发,《冰雪奇缘2》似乎陷入了一种“童稚”与“半熟”的尴尬。雪宝一路打嘴炮,讲着六七岁为门槛的幼儿笑话。克斯托夫,完美承担着符号化的“男人如衣服”,整部电影都在憋求婚宣言。最应该讲大道理的姐妹俩,这次非常“哑火”,只造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做对下一件事”。
“做对下一件事”简直是心灵鸡汤里的“兑水产品”。在一起合家欢的探险中,有姐妹有男友有萌宠,实在是制造不出新的矛盾和焦虑了。因此,在“一条大路通罗马”的叙事里,迪士尼只好骑驴看唱本地做好眼前事。
在该理论的指导下,《冰雪奇缘》蜕化为人美声甜的歌舞晚会,再也造不出《Letitgo》这样现象级的歌曲。小女孩可以任性地说“随它吧”,大姑娘只能《Intotheunknown》。
观众们都摸透我俩的成长线了,只能强行开启“新的冒险”。分钟的片长80%都是歌,剧情和重要线索都是用唱的,超标的歌舞比例通知宝莱坞了吗?
这一次,身骑白马的,不是王子,不是唐僧,不是徐佳莹,而是姐姐。童话发展到如今,同性好像才是真理。于是,从《海绵宝宝》跳台过来的我们,不得不问安娜一句:“克斯托夫和姐姐同时落水,你会在救完姐姐之后多久救男友?”
我的姐姐不一般
书接上部,姐姐艾莎当了阿伦黛尔王国三年的女王,妹妹安娜尽心辅佐。个性恬静冷僻的艾莎,其实不擅应对国政,于是片尾的“传位”也就成了“家天下”的必然选择。
为了续貂,《冰雪奇缘2》在片头增加了一个“原点故事”。
所谓原点故事,就是发生在故事正本时间序列之前,影响了后来格局的事件,如“丘处机路宿牛家村”就是《射雕》的原点故事。
原来,艾莎和安娜小时候,他们的父亲讲过这么一个故事:父亲跟随爷爷,去北部人的领土验收“爱心水坝工程”。却不想双方起了兵戈,父亲被一个北部族的少女救下。而人类的斗争引发自然之灵震怒,用浓雾锁住了那片森林,再也没人进去过。
夜深人静时,总有个神秘的声音对艾莎呼喊:“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艾莎一探究竟,发现不是费翔在cue她,而是身体里北部人的血液在觉醒。
遗憾的是,北部人的魔法传姐不传妹,只有艾莎可以完成集齐“五张福卡”的重任。在驯服火灵的时候,艾莎让安娜不要冲进火里。安娜暴怒:“要让我不冲进火里救你,首先你就不要冲进火里。”
怎么歪果仁的姐妹那么情真,“一条腿组合”绿萍紫菱可以抱头痛哭了。学学人家《冰雪奇缘2》,“男配”克斯托夫在被姐妹俩丢下后,在森林里唱了一首《单身情歌》。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样:女人忙得要死的时候,他们就像个傻子在原地转悠。好的童话,必有坏人,这次是姐妹俩的爷爷老国王鲁纳德。话说鲁纳德精研《易经》还是十六字风水秘术的传人,他修大坝来压住北部人的“灵脉”。要破这个风水局就要毁水坝,可水坝一毁就要殃及下游的阿伦黛尔。就在安娜孤注一掷时,艾莎骑着白马阻挡了洪水。
编剧大概看过徐峥那版《春光灿烂猪八戒》,get了“小龙女就是第四个泉眼”的梗。咱们艾莎,刚好就是“第五种自然之灵”,巧了么这不是。先前的海报撞车《西游记》,如今的剧情碰梗《猪八戒》。你看,西方童话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意,最后还不是要来我们东方“取经”。
随后雪宝被复活,安娜被传位,广场立了先王先后铜像,食草男克斯托夫也求了婚。正如雪宝自己吐槽地一样“你们爱欢乐大结局吗?我就非常喜欢。”
这看似无心插柳的台词,暴露了迪士尼的“不自信”:这次的姐妹情,你们还满意吗?
我的男友是花瓶
事后,安娜为自己的疏忽给男友道歉。克斯托夫回答:“没关系的,我的爱没那么狭隘。”这么博爱的男孩,性转一下,和看着两个男生姨母笑的女孩有什么不同?
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冰雪奇缘》系列里:姐妹觉得男人不重要,观众觉得男人不重要,甚至连男人也自认不重要。
首先,艾莎的成长过程象征着男权对女性的压制。第一部里,父亲为她戴上手套遏制魔法,影射女性在社会中被强迫着适应某种准则;第二部最大的麻烦依旧来自男性的阴谋。爷爷犯的错需要两个孙女解决,换言之,男性挑起矛盾,女性抚平伤痕。
其次,女性永远处于“自救”和“互救”的状态。无论是安娜只身找姐姐,还是艾莎在妹妹生命垂危之际的“真爱之吻”,都是女性对自身的拯救;尽管克斯托夫也曾拉住安娜坠落的手,但这种实体的救,远远赶不上精神的救。
《冰雪奇缘》系列彻底颠覆了“正面男主”的传统,片中的男性要么存在性格缺陷,比如自私阴险的王子汉斯;要么存在感极低,比如采冰工人克斯托夫。该系列试图让女性成为凝视的主体,从女性的立场来审视男性。
第一部的结尾,一场舞会取代了婚礼。第二部,安娜与克斯托夫也只是发展到接受求婚。用“姐妹情谊”去替代婚姻,或者把它们无限期延迟,彰显了创作者的“恐婚焦虑”。仿佛一旦妹妹结了婚,她就会失去原来的姐姐,家庭生活成了姐妹绊脚石。
当女性对男性社会彻底失望时,会转向同性去寻找慰藉。肖瓦尔特说,姐妹情谊标志着“女性团结一致的情感”。这是种极微妙的心态,微妙到你说“妹妹爱姐姐”,会有观众批评教坏小朋友。同性间的自我认同,是女性团结以抵御男性的一种手段。
《冰雪奇缘》舍弃“王子公主结婚”的主流叙事,目的是在“姐妹情谊”构建的乌托邦中寻找慰藉。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女性聚集一堂时能产生巨大的力量。但在男性社会中,她们被婚姻家庭分散开来,无法产生群体意识,因而难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同盟。
但是,“女性同盟”只是女性逃避男权的避难所,它远不是女性追求自由的理想出路。年代女权主义者提出“所有女人都是姐妹,不分种族阶级代沟和地区”,这个观点具有乌托邦式的危险性。
老道的迪士尼也在“女性主义”上出现了“失语”的尴尬:它无法用整体的统一性,来归属个体的独立性。一旦涉及个体的复杂和差异,姐妹情谊往往出现难言的困境。
好比,妹妹安娜似乎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作为艾莎的“另一极”,她折损了部分人格魅力。
我的公主要革命
《冰雪奇缘》问世后,一个班里常有十几个艾莎。小女孩们都会自证:“她们都是假的,只有我才是真的!”安娜一不会魔法,二缺乏个性,难怪不讨小女孩的欢心。
《沉睡魔咒》让后妈唤醒公主,《冰雪奇缘》让妹妹拯救姐姐,充分证明了迪士尼的公主“不再需要王子”。将14个公主的结局做统计,会发现:
有4位公主被王子所救,有2位公主解救王子;有6位公主与王子结合,有3位公主选择了平民男性;有1位公主与母后互助,有2位公主与姐妹互助;有8位公主最后步入婚姻,有6位公主未婚。
从年的《勇敢传说》开始,迪士尼公主电影的主题不再是爱情。《勇敢传说》是母女情谊,《沉睡魔咒》是继母女情谊,《冰雪奇缘》则是姐妹情谊。它们的共同点是,将冲突归置在女性之间,由她们的相爱及误解衍生冲突。
比如《冰雪奇缘》第一部的矛盾是:安娜渴望接近艾莎,而艾莎担心伤害安娜;《沉睡魔咒》第二部的主线则是:玛琳菲森担心女儿爱洛被骗婚,爱洛则误会继母伤害公婆,阻扰她结婚。前者是姐妹相爱相杀,后者是干什么都错的后妈。
但其实女性间的矛盾总共就那么几种,到了续集迪士尼也捉襟见肘。《沉睡魔咒2》和《冰雪奇缘2》干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事——给女主找身份归属,以开辟新的叙事空间。玛琳菲森,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暗夜族。艾莎,则寻根回到了北部族。
仿佛一夜之间,她们都多了“来头”,要在DNA上实现新的救赎。这固然是一种可批量复制的做法,但也是一条饮鸩止渴的死胡同。
首部,只需要在原著的基础上加以小创新和新视听,就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但在续作上,离开了原典的文本支撑,迪士尼屡屡显出力不从心。故事单薄不说,肆意改变主角身份证的行径,也很容易气活原作者。
大概是知道故事不给力,所以《冰雪2》在特效上极尽能事。第一部使用较少的“星光喷墨”,到了第二部肆无忌惮的用。漫天的冰晶如梦似幻,考虑到呈现效果,甚至专门做成了黑幕背景,就是让你瞪大眼睛补偿票钱。艾莎最后骑马的冰白色衣裙,不知道又要逼疯多少小女孩家长找“同款”。
“姐妹情谊”,屡次出现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西方文学中,如今又主导了迪士尼的“公主变革”。这是公主电影在女性主义上的一大步,但王子的凝视依旧在远方存在。“姐妹牌”还能出到什么花样,才是未来迪士尼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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