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基帕,是秘鲁文化氛围最浓厚的城市,这里坐落着的安第斯圣殿博物馆是各国旅客的必游之地。
在这所博物馆里,存放着闻名世界的的真人冰冻木乃伊——沉睡的印第安少女Juanita。作为镇馆之宝,Juanita被保存在一个常年保持零下20摄氏度的透明箱内,她如同婴儿般蜷缩着身体,看起来神情安详。
她是被献给天神的礼物,是古老印加文明的化身,是一段悲伤而残忍的传奇。
南美洲的文化与宗教
坐落于南美洲西部的安第斯山脉,全长公里,宽度-公里,平均高度达到米。
安第斯山脉自北向南穿过七个国家,分别是: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智利和阿根廷。它不仅是世界上最长的山脉,而且拥有多座活跃的活火山,安姆帕托就是其中之一。
安姆帕托位于秘鲁境内的安第斯山区,海拔20英尺,是古代印加帝国的神山。
秘鲁,是曾经的印加帝国所统治的区域,印第安人口一度占到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五。
数百年前,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自诩为太阳子孙,竭尽全力颂扬太阳神的权威,为太阳神举行豪华的宗教仪式,在全国各地建造了许多宏伟壮观的太阳神庙,用来供养他们的主神。
印加人的祭品一般是海豚和羊驼。但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例如庆祝新的印加王登位,发生地震、饥荒、瘟疫或者战争时,他们会利用活人作为祭祀品。
“童祭”,是印加人最重要的宗教仪式之一。
印加帝国的统治者们会在其广阔的领土上征募童男童女,赐予孩子的父亲一定的地位或财富。被选中的孩子们会被带到库斯科(古印加帝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参加大型的庆典活动。
印加人相信,人的灵魂可以转移到另一个世界,所以献祭儿童之前,会让他们吃饱喝足,这样,孩子们就不会以不高兴和饥饿的形象出现在创造主面前。
举行完种种繁琐的仪式后,大队祭祀人马会登上山峰,在事先修筑的祭坛上完成童祭。
十六世纪,印加王国的疆土从哥伦比亚扩展到智利中部,是当时西半球最大最发达的文明之一,这样辉煌璀璨的文明留下了大量遗址。在安第斯山脉,但凡位于海拔10英尺以上的祭祀遗址都是古印加人的活动遗迹。
安姆帕托,也是印加人祭祀神明的场所之一。人们相信居住在这里的山神会带来雨水和丰收,而他们自然有权利享用最高级的祭品——活人。
雪山之巅的“沉睡”少女
年,一位名叫约翰·莱恩哈德的高山考古学家来到了姆帕托山。
约翰·莱恩哈德于年出生在美国伊利诺伊州,先后在亚历桑那大学和奥地利维也纳大学获得人类学学士学位和博士学位。
莱恩哈德自年起开始在秘鲁、智利、阿根廷等多个国家开展人类学实地研究,他的著作《AmericanAlpineJournal》(《美洲登山录》)誉为“21世纪最重要的登山书之一”。
和莱恩哈德一起攀登安姆帕托山的,是一位名叫米格尔的秘鲁人。
他们在年9月8日出发。由于附近的萨巴卡亚火山刚刚经历过一次喷发,方圆两千米内都弥漫着火山灰,漫天烟尘遮挡住了阳光,二人的攀登之旅充满了艰辛。
就在莱恩哈德想要停下脚步记录一下登山经过时,他听到了米格尔清脆的口哨声。莱恩哈德抬头看去,只见伙伴举着冰镐挥舞,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斜坡。
那个斜坡山露出几片小小的浅红色羽毛,这种羽毛是印加人祭祀用的头饰,莱恩哈德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找到了当年印加人的祭祀地点。
他们爬下山脊,在斜坡和冰峰的衔接处看到了一块被冰雪覆盖的岩石,石头上躺着一具用布包裹起来的木乃伊。木乃伊周围,是用驼骨、陶瓷做成的女性雕像,还有两个装有谷物的布袋。
莱恩哈德和米格尔兴奋不已。15年来,他们攀登过多座安第斯山峰,完成了各种高海拔的考古发掘工作,但这样的木乃伊还是第一次见到。
莱恩哈德给所有的古迹拍了照,然后和米格尔一起用冰镐将木乃伊小心翼翼地从冰缝中挖了出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张印第安少女的脸。
安第斯山脉以前很少发现冰冻木乃伊,显然这个少女是作为祭品被安葬在安姆帕托山的。由于高山上气候寒冷,陪葬品和木乃伊往往能保存完整,而且这种地方可以躲过盗墓者的掠夺。
莱恩哈德推测因为气候变化,山顶冰雪融化,导致数百年前的墓穴崩溃,冰雪和山石裹挟着木乃伊和其余陪葬品滚落至此。
从时间上来看,印加人最早出现在这片区域是年左右,西班牙人是从年开始替代印加人统治安第斯地区的,这就意味着这位印加少女死于年前。
横跨年的谜团
在被发现之时,这具少女干尸的部分身体组织已经被自然风化,但是大部分冰冻的遗体依然完好无损,俨然是一座研究古印加文明的生物信息宝库。
少女入葬时戴着精致的红棕色羽毛头饰,看起来像是金刚鹦鹉的羽毛所制作的,这种鸟类的羽毛至今在各种印第安宗教仪式上被使用。
她身上所穿的衣物也极具特色,图案丰富、色彩斑斓。
莱恩哈德注意到这些衣物看起来过于宽大,这说明印加人相信灵魂不死,这个少女在天国里依然会长大。
早在年,西班牙人佩德罗就曾写道:库斯科少女的服饰是整个印加文化最优雅、最丰富多彩的存在。这具少女木乃伊的穿戴证明了这一点。
除了木乃伊本身以外,她的墓穴也值得研究。
原墓穴中有一米左右深度的红土,由于安姆帕托山并不出产红土,这些红土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运来的。而红色是印加人的重要祭奠色彩,在祭祀活动中,他们会将自己的脸染成红色。
当莱恩哈德试图拉开女孩的右手时,发现她死死地紧攥着裹尸布。他陷入了选择的困境:如果将其留在安姆帕托,火山灰和太阳光会彻底摧毁这具完整保存数百年的木乃伊,也极有可能引来盗墓者的劫掠;但是若将其带下山,山下的气温和湿度很可能会加速尸身腐化。
在商量了一阵后,莱恩哈德和米格尔还是决定将少女带回去。
由于身体上残留的冰冻,这具木乃伊足有80磅重,他们花了将近70个小时,长途跋涉上百英里,终于将这位少女带到了位于秘鲁阿瑞奎帕的研究基地——天主教大学考古系。
莱恩哈德找到了生物系的主任乔斯卡瓦兹,请他帮忙检查木乃伊的解冻情况。经过讨论研究,专家们达成一致意见——将这具木乃伊保存在华氏0度-7度的低温环境中。
而在此之前,科学家们需要将包裹着她的衣物与尸体分离。这是一项精细而紧张的工作,既要避免损害衣物,又要避免伤害女孩的皮肤。
在揭去少女头上盖着的布料时,研究室内发出了惊叹。
人们敬畏地注视着她美丽的容貌,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停止。她的神态羞怯而安详,与活人无异,仿佛正沉醉于幸福的梦境之中,随时会醒来。
分离织物的过程中,科学家们又有了新的发现。
少女长长的辫子被一根黑色的细驼毛线系在腰带上,她的衣服都用精致的别针别住,身旁的包裹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包括微型泥塑、贝壳和金制品等等。由此可以推断在她死前或死后,有人曾为她精心装扮过。
这和印加人的祭祀文化有关。
“童祭”被视为奉献给山神的最珍贵的礼品,因为儿童被认为比成年人圣洁。这些孩子一旦上了祭坛,就被赋上了神的色彩,他们是人类派往神界的代表,将永远同神住在一起。
这位少女作为人与神的使者,所以为她精心打扮,并且与金银、贝壳等珍贵礼物一并送给当时人们所信奉的天神。然而这样的活动在如今看来却叫人唏嘘,花季少女就这样献上了自己的生命。
被还原的死亡经过
这具少女木乃伊一问世就震惊了考古界,她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冰冻木乃伊中保存最完好的。在安第斯山脉的其他山峰也曾发现过印加人祭祀用的木乃伊,但没有一个如此靠近库斯科这个印加王国的中心。
考古界将这位少女命名为Juanita,她被《时代杂志》评选为年最重要的十大科学发现之一。
当美国国家地理学会公开展览这位年前死去的少女时,10万观众蜂拥而至,围绕着博物馆排起了长龙。
来自华盛顿国家艺术馆的美洲纺织专家威廉·康克林,在看到少女身上所披的红白条纹披肩时,忍不住称赞其为世界上最精美的印加织物。
如此重大的发现,势必会带来一系列的后续科学研究。
通过对Juanita头发的化验分析,科学家发现她生前曾经食用过过古柯叶和酒精,而且在其去世前一年就开始服用了。并且她的饮食结构也曾出现变化,由原来的标准印加饮食——土豆和蔬菜,转变成了动物蛋白和玉米这些贵族常用的食材。
这表明这个女孩在死前一年被选为了牺牲品。
Juanita被发现时表情安详,躯干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致命伤位于头部,可以推断其死前曾遭受重击。以上种种,人们不难还原出她被献祭的过程。
印加人提早一年左右将Juanita选为献给山神的祭品,然后使用古柯叶和酒精麻痹她的意识,祭祀时间到了后,将她带到海拔数千米的高山上。此时的少女已经失去知觉,陷入半昏迷状态。族人在她头上用棍棒猛敲了一下,可怜的女孩就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人世。
对尸体进行的X光扫描结果证明了这一推断。Juanita身体内外组织基本完好,而且刚被发现时面带血色,这是血液在低温状态下快速凝固的缘故,说明她死前就以处在极其寒冷的环境中。
Juanita这样的献祭少女并非个例。
西班牙人征服了印加帝国后,曾在大量历史文献中记述了这种残忍的祭祀活动。每一次活人祭祀都需要提前几个月准备,家长献出自己的亲生骨肉,依依不舍地一路伴随着他们直到山顶的祭坛上。他们既为失去孩子而悲伤,又为自己的孩子能与神相伴而感到荣耀。
成千上万的印加人会出门参加这样隆重的盛典,人们按照宗教仪式一路上唱跳吹打,并不断地饮酒和祈祷。最后这支浩浩荡荡的朝圣者队伍赶着驼羊,抬着祭品,千里迢迢,历经数月来到山脚下。
在登山的过程中,还有许多繁琐的礼仪,因此人们一般需要数天的时间才能爬到山顶,然后将那些生机勃勃肉体和纯真无邪的灵魂献于神明。
古老的安第斯雪山之巅,见证了无数鲜活、年少的生命就此消散。
来自医学界的惊喜
在轰动考古学界后,Juanita尸身出土也吸引了一部分医学界人士的注意。
医院的权威人士曾评价道:
“这一发现为医学研究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因为我们可以在尸体中找到某些抗体,而这些抗体可以表明某些疾病在漫长的岁月中是如何渐渐入侵孩子们的机体,从而帮助我们了解这类疾病的发展历史。”
年,他的预言成真了。
当年7月,美国纽约城市大学约翰杰刑事司法学院的科学家在对干尸体内的蛋白质组进行了检测后,意外发现印加少女Juanita在死亡时已经感染细菌,并出现了类似肺结核的症状。
据国外媒体报道,研究小组使用棉棒取出了Juanita的唾液样本,然后将其与现代病人的蛋白质组、基因组进行对比。
数据显示Juanita的蛋白质组序列同现代患有慢性呼吸道感染的病人相类似,基因检测结果则表明她的致病菌与导致上呼吸道感染和肺结核的细菌属于同一类别。
此外,Juanita的X光射线扫描结果也显示她的肺部曾经受到过细菌感染。
这是医学界首次从干尸中“诊断”出感染现象。这一研究成果不仅能帮助科学家进一步了解过去的疾病,还有助于人们防御新型疾病的出现,或是防止已经消失的疾病复发。
一位研究人员在接受采访时说:
“它或许可以帮助我们解决某些生物学和法医学的难题,比如年的欧洲瘟疫为何会导致如此多人口死亡,哪种病原体是导致多重感染病患死亡的罪魁祸首等。”
这份印加人献给天神的礼物,在年后成了现代人类的重要文化遗产。
结语
如今的Juanita静静躺在安第斯圣殿博物馆中,每年都有大量游客慕名而来,一睹这位神秘少女的真容。年11月26日,秘鲁政府正式发布公告,宣布将Juanita列为国家遗产。
童祭这种原始而残忍的祭奠形式早已被现代社会淘汰并唾弃,火山爆发、干旱、雪崩这些曾经被视为“山神之怒”的地质灾害也有了专业而深刻的科学解释。但是如今生活在安第斯山脉附近的一些印加人,依旧保持着对天神的虔诚信仰,南美大陆上那个辉煌一时的帝国所遗留的文化传统,依旧流淌在原住民的血液里。
参考资料
夏岩.印加祭坛上的童男童女.世界博览.0(04)
古印加少女冰封年.光明网.5.11.23
印加“少女”干尸曾受细菌感染.大河报..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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